武龚萱 封面新闻记者 石伟
“一线禁毒、社区巡逻、反诈追赃、纠纷调解,他啥都冲在最前边。随身一个大本子,辖区大事小事他都记着。”11月10日,看着所长纪汉的微信头像,“90后”民警李志豪有些恍惚,他总感觉老纪还在,“多希望他发来一句语音说,‘小李,过来碰一下案子’。”
李志豪所说的老纪,9月15日凌晨在所里突然倒下,已经永远离开了战友们,年仅52岁。倒下之前,他是武汉市公安局江岸分局二七街派出所的所长。从警33年,纪汉先后荣立个人二等功1次、三等功4次,荣获嘉奖3次,13次被评为优秀公务员。
纪汉生前照片(通讯员 武龚萱)
热播剧《警察荣誉》里,八里河派出所所长为人絮叨,大事能扛,小事不烦,深受广大网友喜爱。在战友们眼中,八里河所长的形象就是照着纪汉的样子写的。
52岁所长凌晨在派出所倒下
笔记本记满生前工作
副所长刘庆胜是老纪最后见到的人。
9月14日夜,刘庆胜是当晚值班的副所长。他看了一眼时间,将近晚上12点了,转钟将进入中秋假期。手头几个突发警情都处理妥当了,刘庆胜准备到值班寝室躺一会儿。
值班寝室在纪汉办公室对门,里边有三张单人床。走廊上,刘庆胜看到老纪还在办公桌后坐着。
“老纪,我去睡的。你也早点休息吧。”“好,一会儿就好。”
纪汉的办公室不大,办公桌靠窗摆着,几乎占据了一半的房间。另一半面积上,摆着一张简易床。纪汉像往常一样,收班后会在这里躺下。
刘庆胜睡着不久,突然听见老纪喊他的名字。“我睡得不沉。听到他喊我的名字,我睁眼一看,他已经在我的床边。接着砰的一声,他倒在地板上。”
刘庆胜连忙起身开灯,伸手准备搀扶起纪汉,发现他已经无法答话,头上磕破了流着血。刘庆胜一边呼喊同事,一边拨打120,之后与同事一起将纪汉抬到一楼大厅。
最近的医院距此只有1公里,救护车很快赶到。纪汉被抬上救护车,插上心电图、做心肺复苏。救护车医生说,纪汉已经没有了心跳。
救护车风驰电掣将纪汉送进急救室。急救室外,同事和家人刷他的电子医保需要输入手机密码,试遍了他的生日、妻儿的生日、各种纪念日,都无法打开手机。最后有同事提出,用他的警号“024520”试试,竟顺利打开了手机。
不幸的是,即便医院紧急抢救,纪汉还是没能醒来,生命定格在了52岁。
纪汉追悼会现场(通讯员 武龚萱)
亲人、战友送别纪汉(通讯员 武龚萱)
同事翻开纪汉的工作笔记本,发现密密麻麻记录的,都是他生前的半个月的工作。
“9月1日至4日,校园开学,要注意校园周边安全,开展矛盾纠纷排查……”
二七街辖区有21所中小学校及幼儿园,开学前后好几天,纪汉持续带领民警进入各个学校,检查安全防范;组织安保力量,在校园周边巡逻。
“9月7日,某某贩毒案准备收网。”
同事们记得,这个案子此前已布控几天,纪汉一直在调度指挥。7日下午,有两个陌生男子进入目标对象家中,现场民警请求抓捕,被纪汉果断阻止:屋内情况不明,毒贩大多是亡命之徒,贸然出击风险大。
几小时后,目标男子刚从后门溜出,纪汉下令“立即行动”,现场民警成功抓获毒贩。经搜查,该毒贩家中藏了多把利刃。
“9月8日、9日、10日,夏夜治安打击整治集中行动。”
3天行动,全所民警先后刑事拘留犯罪嫌疑人6名、行政拘留违法人员18名……
“9月12日,抓紧追赃。”
此前,一名男子被人合伙骗走8万多元,3名骗子被抓获归案,但追赃工作却遇到难题。这一天,纪汉与副所长胡伟专门商量了这个案子。胡伟记得,老纪说:“老百姓在外打工赚点钱不容易,赃款要想办法尽量追。”
“烂笔头”炼成“百事通”
派出所半年收到60多面锦旗
从警33年以来,纪汉保留着随身携带笔记本的习惯。那些行不离手、密密麻麻的大本子上,有些是辖区日常需要处理的大事小情,更多的是各种违法犯罪嫌疑人员的身份、前科,关联案件、警情等密密麻麻的线索信息。
他经手的案件、研判的警情,都会逐一整理在册,类似一个手写版的数据库。他曾跟同事说,好记性不如烂笔头,这些本子是他的宝贝。
还是刑侦民警的时候,纪汉曾参与抓获一个小偷,小偷在审讯中避重就轻。纪汉揣着笔记本,走访群众,摸排小偷同伙体貌特征、出没地点,再揣着这些信息返回审讯室,迫使其交代了4个同伙。纪汉继续深挖,前往宜昌、荆州等地,收集整理同类案件信息100多条,一举破获跨市系列盗窃案100多起。
热爱是最好的老师。纪汉的警校同学,负责网安工作的民警吕静说,10多年前,已是分局禁毒大队大队长的纪汉,曾联系吕静,说想学习网络侦查知识。吕静调侃他,那是年轻人的阵地。“他说不学就落后了。总是缠着我们,就着一个案子不停地追问,不停记录,甚至守在我们这不回家,硬是弄懂了才肯走。”
2020年,23年前的一起命案始终让纪汉“放不下”。他把20年来记录、积累的资料线索全找出来,带领民警重新梳理、补充、核查,多次带队出省,对10余名嫌疑人亲友寻访、宣讲政策,最终让嫌疑人前往二七街派出所自首。
2023年夏季,纪汉被任命为一起重大毒品案件专案组组长。他组织民警们制作了573份笔录,调查了12000余条涉案资金记录,在笔记本上写满笔记。他对相关线索烂熟于胸之后,随时召集同事探讨思路、剖析案情。在他的带领下,专案组终于成功侦破这个毒品大案。
担任派出所所长后,纪汉有个习惯:每天早上六点起床,第一件事是查阅24小时内的全部警情,查阅每一份案件笔录。发现相关问题随时记录,之后在当天的早点名时,逐一询问、提要求。
在这样的要求、管理下,二七街派出所的工作绩效在全分局数一数二,所里先后有17名青年民警荣立个人三等功。2024年截至9月份,派出所就收到辖区居民和企事业单位自发送来的60多面锦旗。
纪汉生前收到群众锦旗(通讯员 武龚萱)
禁毒时曾被毒贩悬赏威胁
当所长后践行“群众安全无小事”
“老纪没有架子,啥都冲在前边。大家都服他。”纪汉的老战友杨厚平介绍,纪汉带队办案时,遇到危险总是第一个冲上去。
办理一起公安部部督毒品案件时,纪汉带队前往外地,蹚过齐腰的河水进入一个村湾蹲守、侦查。连续20多天里,大家轮流在树下休息,渴了只能喝水塘里的水,在蚊虫叮咬、野狗狂吠的环境里相互打气坚持。最终,他们成功锁定准确的制毒窝点,纪汉带头冲进现场,抓获9名毒贩,起获毒品20余公斤,以及大量制造毒品的犯罪工具。
在同事们眼中,纪汉办案子从不浅尝辄止,而是深入研判,寻找规律,延伸打击,一旦有关联线索,总是第一时间往上扑。
10年前,民警从一个小毒贩身上查获3颗麻果,对方只供述了一个笼统的“上线”。纪汉对这个小案子没有掉以轻心,而是组织队员花了两个多月摸排,排查出这个“上线”是一个家族式贩毒团伙的头目。纪汉带队将其在收费站拦截抓获,以此深挖,协助公安部专案组在境外将这个头目的上线抓获,收缴1支五四式手枪,彻底斩断一条由境外向境内贩毒的通道。
纪汉担任分局禁毒大队长期间,江岸区禁毒工作表现显著。2015年,江岸区公安分局禁毒大队被评为“全国先进禁毒工作集体”。
为此,有毒贩放出话,要对纪汉发布“重金悬赏”,要让他“好看”。纪汉得知后,却坚定地说:“搞这个工作就没带怕的。毒贩克星我当定了。”
2017年,纪汉调到二七街派出所工作,由单纯打击毒品犯罪变成各项工作一齐抓。有人劝他,作为所长,具体工作不用管得太细、太累。但纪汉认为群众安全无小事,尽可能地事事关注。
操场社区是个老旧小区,有5700多个住户,有居民反映晚上不敢走夜路。纪汉专门到社区查看,和社区民警一起组织起老党员“邻里守望”,督促警务室落实巡逻防控、帮助物业公司加强安防宣传。当年,这个老旧社区可防性案件就下降了50%。
每年中考、高考或其他大型考试期间,纪汉会提前在派出所大厅腾出区域,增加板凳,提供饮水、雨伞、打印等服务,为考生家长、陪考人员敞开派出所的大门,提供纳凉避暑、遮风挡雨、解渴解乏的场地。
每天晚上,操场社区的路口总有一辆警车闪着警灯。居民们说,这是老纪到所里之后安排的,“不管多晚回家,看到它就感觉有安全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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